記憶中的年味

只看該作者 · 2020-1-16 23:32:24

   年越來越近了，我卻沒有小時的期待了，反而越來越怕過年，怕親朋陌生的寒暄，怕回家看到頭發花白的父母，怕自己又老了一歲，怕路上堵車……

   不知道我家那位十一歲的大姑娘，是否對年有我不一樣的期待？因為在她這個年紀的我，對過年，是非常期待的。剛剛過完年就開始盼下一個年了，期待天天都是年。因為，只有過年，我才會變得比以往富有很多。
   過了臘八就是年，意思就是家家戶戶在臘月初八后就可以開始著手準備過年的食材了。但要說真正忙年，那得從臘月二十五開始，因為民間有句諺語：二十五，打豆腐，二十六，剁年肉，二十七，順公雞，二十八，發年粑……
   提到豆腐，我腦海里馬上就呈現出父親拎著熱氣騰騰的豆漿進進出出的身影。小時候，我們家里吃的豆腐都是出自父親之手。父親點豆腐的功夫在周邊是出了名的，點豆腐要把握分寸，不能太嫩不能太老，每次，那個度，只有“粗人”父親拿捏得剛剛好，經父親做出來的豆腐，柔軟有韌性，我們都愛。
      記得那會，我最歡喜的就是拿著裝有白糖的搪瓷碗，和妹妹一起守在父親身邊，等他點好豆腐后，舀上一瓢白嫩嫩的豆腐腦放在我們的碗里，那種帶著豆香的甜絲絲的味道就是幸福的味道，就是年的味道。
      每年，父母做好豆腐，總會打發我們給周邊的親朋還有獨居的老人送上幾塊。對于這樣跑腿的事情，我最歡喜了，因為我總是會收到他們回贈的小零食：瓜子啊，花生啊，小龍人啊，總是裝滿一口袋又一口袋，我能吃上半天。心情好時，拿出來分點給弟妹，心情不好時，我就故意在他們面前吃得吧唧響，讓他們羨慕我有多富有……
   對了，當年我們小孩吃豆腐腦時不能說喝豆腐腦，否則是要挨罵的，貌似好像說了“喝”就表示豆腐不能成塊……
   二十六，剁年肉，二十七，順公雞，這兩天與孩子們關系不大，都是大人的事，但二十八，發年粑，我們也是很期待的。發粑好像主要是女人們的事，從磨漿到蒸粑，我記得都是母親操勞著。有時候，我會偶爾幫忙抬米去有磨的嬸娘家。那時，嬸娘家是全村最熱鬧的地方，一群女人圍著一口石磨，有的坐著把米，有的負責推磨，還有的負責講段子，說說笑笑，張家長李家短，走了一群，又來一群，好不熱鬧……
   磨好米漿，已是黃昏，吃過晚飯，母親總會把米漿連桶一起放在一口鐵鍋里，鍋里放入水，灶里燒上一把柴火，坐等米漿發酵。這個發酵的過程有長有短，溫度高時，短些，溫度低時，長些。記憶里，我家的米漿每次都是在深夜發好。然后，昏黃的廚房里，煙霧繚繞中只有母親一個人戴著頭巾，披著棉衣，鍋上鍋下的忙碌著……
   第二天早上，我們總能吃到白胖而又松軟的白玉般的米粑。因為純白不吉利，母親往往會在米粑的正中間點上一朵紅色的花朵，寓意吉祥如意。現在想起來，我只能仰頭深咽一下口水了……我已經十多年都沒吃到母親現做的冒著熱氣的米粑了……
      當然，作為稀罕物，待我們吃好后，母親還是一如既往地打發我們跑腿送米粑給親朋了，而且，送粑也有講究，送雙不能單。感覺那會過年，儀式感還是很強的。
      還有炸圓子，肉圓子是弟弟的最愛，我最喜歡蘿卜圓子，為了滿足我們的需要，每年母親都會炸兩樣圓子。二十八晚上，吃完晚飯，母親就開始剁肉末和蘿卜末了，剁好后，混上山芋粉，小麥粉，放些米炮，豆腐，加適量的水和鹽，再撒上蔥姜蒜末，攪成泥狀。待父親燒好熱油，母親就魔術師般的用手一握，一個圓形的泥丸在湯匙的帶動下滑進了油鍋，再等上幾分鐘，我就可以盛上滿滿的一碗，拿去和在火桶里一邊烤火，一邊看電視的弟弟妹妹分享美食了。那外焦里嫩的肉圓子，蘿卜圓子，一碗接一碗的進入了我們的嘴里，胃里，還有心里，那香味好多年都不曾散去……
   年三十了，遠遠近近的爆竹聲，把我們從溫暖的被窩里叫了起來。穿好衣服，刷好牙，早飯胡亂吃一口，我們就開始幫忙各種洗菜了。洗好后，我們三又會跟在父親屁股后面和伯伯叔叔家一起去祭祖。平時打打鬧鬧的堂兄妹們，這一天也變得乖巧起來，可能是吃了滾雞屁股的雞蛋的緣故吧！一路上拎籃子的拎籃子，幫忙放爆竹的放爆竹，要好的姐妹，一路上挽著手講著說不完的話……
   祭祖結束后就是貼對聯，幾個小學還沒畢業的人兒，常常因為上聯下聯的問題爭個面紅耳赤……
   貼好對聯，媽媽已經把年飯準備好了，擺上酒杯，拿出封缸酒，在圓子上桌的同時放上長長的響亮的萬鞭，一家人圍著桌子，喝著小酒，你給我斟酒，我為你夾菜，熱熱鬧鬧吃著團圓飯……
   吃完飯，臉上微醺的我，總喜歡倚著大門，看不遠處人家放著漂亮的煙花，心里默默念叨著：過年真好！
不知道今年的除夕，我家那位十一歲的小姑娘是否也如我當年一樣，倚著門框，心里默默念叨：過年真好！
      寫于2020年臘月二十二晚

舒度年華 · 2020-1-17 10:43:53

都說年味越來越淡了。所謂年味，無非是豐收、分享、團聚與祝福，農耕文明的痕跡十分明顯。在一個已經工業化的社會，豐收已是平常事，見慣不慣了。分享已經流于形式，各忙各的。只有團聚和祝福，在維系著“年”。年味淡了，大約就淡在這里吧。濃厚的過年氣氛只存在于記憶里。
謝謝作者，用生花妙筆勾起我們美好的“年味”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