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奇摸佬似蛟龍 ——記摸佬伯伯 的一次河底打撈

神奇摸佬似蛟龍

——記摸佬伯伯 的一次河底打撈

文/葉幸榮

    那是64年初夏的一天下午，我和哥哥去東邊河抬水。去時母親見我倆力氣小，在河里打不起一桶水，就拿了個瓢放在桶里，說是讓我們用水桶先在河里打半桶水，再用瓢舀水將桶裝滿。

    我家這個瓢是個鋁鍋。母親說用它做瓢好用，一是輕，二是一瓢能舀三瓢水，省事，放在水里還不怕爛，母親用它作水瓢好多年了。

    那天下午二點鐘左右。我和哥哥按母親的說法，將水裝滿桶后倆人就各自在河邊玩耍。我在河邊一個小水坑用細樹枝逗坑里的蝌蚪，哥哥站在水里用抬水的扁擔在打水沖。我家這條扁擔是一根整棵竹子，比扁擔長一尺左右，直經約10公分。哥哥兩只手拿著它在水里往前沖，沖著，沖著！他可能覺得前面沒有目標，沒意思，就將那個鋁鍋拿來當目標。他把鋁鍋放在水面上，喊道：“幸榮，你過來，看我能把這個瓢打多遠！”我馬上站起來走過去看著，哥哥一下子來勁，想在我面前顯顯飚。他在水面上把扁擔對著鋁鍋比劃來比劃去，想找個能把鋁鍋瓢沖到最遠的角度。可能覺得差不多了，一下子用力將竹棒子扁擔撞過去！“嘡”的一聲，鋁鍋標出六七米遠。“哦，好！”我高興地跳了起來！“好遠吶，哥你真厲害！”我連聲夸贊哥哥。他特興奮，對我說，“厲害吧！”我直點頭，真的佩服他！

    正在得意之余，猛然想到，鋁鍋飄的那么遠怎么拿的回來？這下我倆著急了。哥哥就在河邊轉來轉去，向鋁鍋瓢扔石頭，想把它趕回來，誰知，越趕越遠。這時早在河邊菜園地干活的鄰居回家把事情告訴了我母親。等到母親急匆匆地趕到河邊時，我們眼睜睜地看著鋁鍋慢慢地沉到水底去了。母親心痛地說，這個瓢我用它舀水好多年了，用順手了，以后再去哪兒找這么好的瓢呢？這時河邊圍觀不少街鄰，有人向我母親建議說，街上賣老鼠藥的劉摸佬會水，叫他來撈準行。母親一聽覺得有道理就對我說，幸榮，你去街上叫劉摸佬，跟他說我家有個鋁鍋掉到河里去了請他來撈！

    街鄰講的劉摸佬是外地人，操北方口音，40余歲，身材高大魁梧，夏天上身赤膊，皮膚黎黑發亮，雙目失明的瞎子，街上的人都稱他“摸佬”。據傳他當過國民黨海軍，有人吹他在水里能潛幾個小時，游泳的本領頂呱呱，夏天他也經常去東邊河游泳，許多人見識過他高超的水性；而且他人也很隨和，愿意替人幫忙或打撈溺水者。從我記事他就在徐橋街上擺地攤靠賣鼠藥為生。那時我們小伙伴經常露過地攤，欣賞他的老鼠標本，一個個圓滾滾的有尺把長，特別可愛。摸佬嘴閑不住，呦喝并唱著推銷鼠藥的歌，聲調有板有眼，渾厚悅耳，引人注目，生意做的十分活絡。

    聽罷母親的話我飛快地上街找到摸佬伯，恰好他正在收攤。我跟他說明來意，他轉身對伴兒麻麻說，你自己收攤回家，麻麻應聲說好。麻麻把一個長形袋橫著斜挎在摸佬伯肩上，又拿了一根竹棍遞給他。摸佬跟我說，我們走。我牽著他到了東邊河，母親和一群人已經轉上橋壩候著。母親見摸佬伯來了就跟他說鋁鍋沉下去的位置，離他現在站的地方直線有多遠。

    摸佬伯聽著什么也沒說，就卸下肩上斜挎長形包，脫下上身單衣和長褲后，圍觀的熱心街坊男子就牽他下水。因為橋壩很陡。下水了摸佬伯直線往前游，大概到了鋁鍋沉下去的地方母親就喊，摸佬，差不多就是那里。鋁鍋沉下去的位置齊脖子深水，摸佬伯應答后猛然一下子鉆到水里，好一會才從水里鉆出頭來，兩只手將臉上的水抹了一把，又鉆進水里。這樣鉆進鉆出好幾個來回，但兩手空空。他喘了喘氣沒有急于往水里鉆，只是立在水中靜靜的不動，我想他可能是在辯別方向。因為東邊河范圍大，再好的天氣都會有微風。肅立了一會，他又鉆進水里，幾分鐘后，再次冒出水面。此時水沒過腦袋，他踩著水直身立在水中，身體在挪動，那一升一降是沒有方向的挪動，可能是在探河床底的高底。約摸有五六分鐘，只見他慢慢地沉下水去，人們耐心地等待，但是好長時間水面都沒有他的動靜。

    母親在橋壩上頭特別著急，頭伸的老長朝水面上盯著，自言自語地說，這個摸佬，摸不到就算了，上來吧！這時水面上顯得特別平靜，既沒有風，也無微浪。圍觀的人群指指點點，嘰嘰喳喳的聲音也嘎然而止了！大家高度關注，神情十分緊張，仿佛時間凝固了……我的心也在咚咚直跳，生怕摸佬伯遇到不測岀來不了。我瞥見母親大氣都不敢出，一臉焦慮的樣子。哎呀！怎么還不見人影哪？怎么回事啊？橋壩上的人也和我們一樣開始著急了，生怕出現意外，個個都把心提在嗓子眼了。現場此時沉默的有些可怕……突然有人大聲地叫著，“快看快看，前面有個黑點，是不是摸佬哇？”幾十雙眼睛齊刷刷地向水面上黑點眺望！有人試探性的大喊，“摸佬，摸佬！快往回游吧！”咦，黑點好象是在原地轉圈，橋壩上突然又沒聲音了。此時大家緊張到了極點，全神貫注地投象那個黑點。嗬，怎么又不見了！大家疑惑不解，紛紛猜測，但是誰都猜不準，因為太遠了看不清！正在大家焦急萬分之際那個黑點又波動起來，而且波越來越大。有人認出來了，大家驚喜地叫道：“是摸佬，是摸佬！”我母親頓時一下站不住了，可能是焦慮過度或許是激動的緣故，一屁股在橋壩坐下去！這時橋壩上許多人在喊，“摸佬，摸佬！”只見摸佬伯一邊游一邊用拿鋁鍋的手朝空中舉起來，大家欣喜若狂，一次次齊聲歡呼：“摸佬，摸佬！”場面熱烈的好像是歡迎壯士凱旋！有幾個街鄰叔伯下到水里去接他。摸佬伯象條蛟龍又似離弦之箭一般往岸邊游著。快到河邊時，那幾個下水的街鄰叔伯直往前接著勝利歸來的勇士摸佬伯。

    摸佬伯被牽扶到橋壩上，有人拿來了他的長形包和衣服，我母親立馬精神振作，對幫助的街鄰說，“謝謝你們吶！”并說，“我先回家給摸佬做飯，等一下累你們把他送到我家。”此時我拿著那個險些用人命換回來的鋁鍋瓢和母親一起回家。那一桶水也是哥哥的同學幫著抬回家了。

    母親一回家趕緊給摸佬伯做飯，摸佬伯很快就被人送到家里。我將他牽到飯桌邊坐下，給他倒茶，問他，摸佬伯累了吧？他說，還好哇！微笑的臉上露出一口白牙。我說可把我們急死了，他嘿嘿一笑，油黑的臉厐好似盛開的墨菊那樣的燦爛！

    不一會母親將飯菜擺放在桌上，是用棉籽油拌咸糟炒的飯，用又深又大的碗盛的滿滿的。飯熱氣騰騰，油旺旺的，晶瑩透亮，香氣撲鼻！母親把筷子放到摸佬伯手上，說，“摸佬，今天把你累死了，你慢慢吃，不用急哦！”摸佬伯聽罷嘿嘿笑著。

    吃完飯，摸佬伯抹抹嘴，說他要走了，我母親掏出早就準備好的三元錢給摸佬伯，摸佬伯不要，說是吃了飯就可以了。我母親說那不行，你在水里泡了那么長時間，三元錢不多，拿著吧！我母親拉過摸佬伯的手把錢放在他的手心里，把他的手指窩起來。對我說，“幸榮，把摸佬伯送回去。”我把摸佬伯牽出大門在街上走了幾步，他跟我說，幸榮，你回去吧，我不用你送。我說，你自己能氣嘎嗎？他說，可以！

    事過半年后，母親讓我去摸佬伯那里買兩毛錢的老鼠藥。摸佬伯太厲害了，我一開口說買老鼠藥，他就知道是我，說道，幸榮買老鼠藥哇？我說是的，摸佬伯，我憶叫買兩毛錢的。麻麻就拿四包藥給我，我給她兩毛錢。摸佬伯對麻麻說，不要她的錢。我說不行，回家憶會罵我的，說著趕忙把兩毛錢放到麻麻的手上就飛快地離開了。

    神奇的摸佬伯，您勤勞樸實、舍身為人、堅毅勇敢的模樣永遠銘刻在我的心中！

64年   為一個鋁瓢    讓個瞎子下水摸  付3塊錢  還搭一餐飯   成本高滴離譜了吧

劉摸佬替我家摸白鐵鍋的事我記得很清楚！哪是氣溫很低的季節（不是深秋就是早春，我那時還小）且是點燈時來我家吃飯的。不是三塊錢是兩塊錢！那個白鐵鍋隨了我家下放農村后，一邊耳斷了，是加了塊鋁才不翻沉到水里去。直到后來回城，好像還在用呢{:7_324:}

億德冷熱轉印標 發表于 2019-5-23 20:36
64年   為一個鋁瓢    讓個瞎子下水摸  付3塊錢  還搭一餐飯   成本高滴離譜了吧 ...

這個先生講的貌似有理！按現在來說肯定沒有人為了一個鋁鍋掉到三四米深水中叫人去撈，那確是得不償失，既使是特別貴重的物品掉下去叫人去撈肯定要付出高昂的代價。問題是，有沒有人具有哪個膽量下去撈上來，除非潛水員另當別論。我認為葉女士記述的是自己親身經歷，那個貧窮的年代失落了一個鈻鍋對孩子來講只有內疚，但是對她母親來說順手的舊物失落，不管他價值幾何當然舍不得。當有人建議請摸佬打撈時，我想其母親肯定未考慮打撈的代價，而且摸佬這個人一請即去，也未考慮給其的報酬。應該講這是那個時代小鎮低層人群人性光輝的閃現，應該大力謳歌。作者記敘此事放在現在肯定不可思議，但是那個年代確是司空見慣。中國有句老話：滴水之恩 當涌泉相報！當摸佬二話沒說直接跳進河里（據作者弟弟回憶不是夏天而是早春，河水應是冰冷的）去打撈，這是冒著極大的生命的危險，沒有高超的泳技，戰勝困難的勇氣是不可想象的，而且物品成功打撈上來。對作者母親來說原物失而復得，請吃飯并付出幾塊錢這是她的感恩，此時此刻感恩應該是占主導地位。并非是用得不償失來評論此事那么的簡單。此文的突出意義是歌頌摸佬這個靠賣鼠藥為生的瞎子，在關鍵時刻展現的急人所難，勇敢堅毅，泳技高超的高尚人格和非凡技能，值得今人追思懷念的一個可愛可親的人物。我想作者寫此文的目的也正是這里。

涿木鳥 發表于 2019-5-23 21:55
紅牛，你姐寫的真好！寫的生動活潑傳神，我也記得劉摸佬，天天上街喊“賣老鼠藥啊！” ...

謝謝你的關注和點贊。這件事是我親身經歷過的，當時我母親只是為用順手的東西丟了心痛，沒考慮后果，后摸佬伯下水好長時間沒上來，更讓人急的是水面上看不到人，那一下我母親嚇的夠嗆！

欣賞葉女士又一佳作。“摸佬”這個人物老徐橋人大都有印象，作者以記事的筆調再現那段經歷，讀來讓人沉思。讀者有些觀點容易理解，我很贊同石鼓歌版主的分析，價值這個東西不僅具有時效性，往往更摻雜很多個人感情因素。能引起讀者討論本身就是對作者的一種肯定。

葉女士寫的紀事散文是篇好文章。揭示往時人與人之間的醇撲的情感與當今物欲撗流人之間情感的反差。文章是對往事情感眷戀。劉摸佬名于古鎮，行伍出身。善水性，曾救助溺水者多人。能醫治蛇傷，賣老鼠藥為生計，樂于助人在古鎮有口皆碑。但知摸佬祥情的不多，但值得懷念的一位傳奇人物。

億德冷熱轉印標 發表于 2019-5-23 20:36
64年   為一個鋁瓢    讓個瞎子下水摸  付3塊錢  還搭一餐飯   成本高滴離譜了吧 ...

謝謝你的關注。 你對這件事的質疑，我親身的經歷給你回答的是，這件事不是當初的討價還價！至于劉摸佬，也就是你說的瞎子，他不是一般的瞎子，他是個歷史人物。至于他的經歷有多深，有多么的復雜我不知道。但他泳技的高超，這是大家公認的。當時有個毛伢在東邊河溺水時，沒有一個人有那膽量往深水里去救毛伢，關鍵時刻就是這個瞎子潛在水里把毛伢往岸上推。后又是他進行人工施救，把毛伢救活了。
是哦！也就象你說的為了一個鋁瓢，在任何時候一個鋁瓢沉到河中心去了，都不會請人來摸。當時我母親要的是順手，她根本沒有考慮后果，也許當時沒有這種意識。只是摸佬下水時間太長，且在水面上看不到人時，她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老天保佑，摸佬凱旋而歸。在這種情況下沒有發生意外，真是天遂人愿。那一大碗飯和三元錢與其說是給摸佬的報酬，倒不如說是對摸佬急人所難英勇無畏精神的感恩！當時還是太窮，無法給的多一點。這種感恩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也無需計算這失而復得的鋁鍋瓢的成本的。這只能是我母親對摸佬辛苦付出情感的體現。如果雙方都將錢作為籌碼，我想這種事情是不會發生的。退一步來說如果人與人之間就是物資的關系，那么這個社會的道德底線堪憂！我寫這篇文章，一是緬懷摸佬的隨和，急人所急，泳技高超，人格高尚。值得今人追思與懷念！
二是感謝大家分享拙文。大家的留言對摸佬的贊揚及對我的鞭策鼓勵非常感動！我將竭盡全力續寫鄉愁文章，為故鄉曾經的人和事鼓與呼！
三是感謝徐橋論壇這個平臺，使我有機會將少年時代發生的一系列人和事，在相隔五六十年后能有機會以文章的形式來答謝蒼天！
再次謝謝你的關注。

不老松 發表于 2019-5-24 10:47
葉女士寫的紀事散文是篇好文章。揭示往時人與人之間的醇撲的情感與當今物欲撗流人之間情感的反差。文章是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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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蔭樹下 發表于 2019-5-24 10:27
欣賞葉女士又一佳作。“摸佬”這個人物老徐橋人大都有印象，作者以記事的筆調再現那段經歷，讀來讓人沉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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