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慨

只看該作者 · 2017-9-2 07:40:08

本文是我大弟弟所寫，我看后很是感動

夜深人靜，思緒如潮。父親睡在身邊鼾聲如雷，才剛過六十的他已經如此蒼老。古人三十歲即自稱老夫，小時候聽母親說爺爺輩男子很多四十多歲就走了。但今天，六十能算老嗎？然而，至少從體征看，他已經老了，不再是那個年輕時偉岸如山的身板！雖然他老了，卻仍然沒有停下來歇息，雖然他的三個子女都已結婚生子，但他還在做現在的年輕人都很難承受的體力活，希望能幫襯一下他不成器孩子。我很小的時候，父親分家，分到一間偏房，一張破桌子，一張圓凳子，也許還有些債務吧，母親說，因為吃飯沒桌子，就去外公家馱了一張小桌子。就這樣，幾年不到，我的父母就蓋起了新房，是那個時候全村最好的房子之一。那時候，幾乎村里所有的房子都是田里切的土磚，灰仆仆的一片房子。如果房子屋梁漏水，很快墻就會被水泡化，房子就會有倒塌的危險。而我家的房子用上了紅磚砌墻，比起老房子也高大許多。為了建這房子，父親母親凌晨三四點就起床，徒步走幾十里的路，到太湖山里去拉樹，去沙河去拉沙，用手推車將這些建房的材料一點點的拉回來，縱然是這樣，當房子建起來了，家里已經完全赤貧。這時候，我的弟弟降生了，家里幾乎一無所有，我給月子里的母親端芝麻水，好香好甜，我偷偷的添了幾口。這個記憶只有一次，我的母親可能在月子里就喝過一次芝麻水吧。母親曾經說，夏天和村里女人相約去河里拉豬菜，到我大娘家門口，突然暈了過去，大娘給她喂了一碗粥，喝下去，就好了，然后就去拉豬菜，河里拉出來的豬菜是很重的，一擔少說也有一百斤吧，我母親在這樣極度饑餓的情況下，和父親一起撐起了這個家。后來，我上學了，剛開始的時候，學費只要20來塊，一個學期都快結束了才交上，這是我母親一個一個雞蛋錢攢下來的，下學期開學學費還得繼續欠，還得我母親賣雞蛋，一毛一毛的攢下來。正因如此，雖然從小我家就養著幾十只雞，但我們卻很少有機會能吃到雞蛋。每年我們姐弟三人過生日，都是吃雞蛋慶祝。偶爾母親會燉個雞蛋，我們三個就會分個精光，然后再把米飯倒在蛋碗里攪一攪，把碗壁上剩余的蛋全部拌到飯里，全部吃掉。朱元璋的珍珠八寶白玉湯能比得上我母親的燉雞蛋嗎？這么多年過去了，我對每天吃什么，口味如何基本不在乎，根也許就在這吧！那時候實在是太窮了，連買紙筆的錢都缺，母親曾經說，為了五毛錢，不得不去借。我平生第一次上學，母親備好了紙筆，放學后我玩得太嗨，一路蹦蹦跳跳回家，從學校到家不到500米的路程，我書包里的筆全部掉光了，母親用最細的竹枝抽我的腿，那種痛——從此我再不掉貴重物品（是的，筆就是貴重物品）——可以讓人長記性！我們家新建的房子在山邊，離老屋隔一座山和一口塘。家門口的路老被人說是以前豺狗的路，所以放學了在家很恐怖，而父母卻要在田地里干活，不可能這么早收工回家的。后來家里就把離得很遠的地都跟人換成我家門口的地了，其實那山腳下石子荒地根本就不肥沃。只因為我們放學后就能看到爸爸媽媽在地里干活，心里就安心了，也可以直接去找得到他們，對于孩子而言，對安全的需要超乎想象。不過也不是每天父母都會在門前的地里干活，有時候我們就去找他們，記得有一次家里打油，那時候吃的油叫棉油，是用炒熟了的棉花仔壓榨出來的，這種油黑黑的還有股味道，小時候覺得這種油炒蛋好黃好香，現在只怕無法忍受這種油吧。那時候馬屋有一個油坊，放學了我姐弟三就跑油坊等爸爸媽媽打油，弄點炒熟的棉花仔吃，這一等就到深夜才打完，我們孩子都早瞌睡了，父親用用手推車一邊推著油一邊推著棉餅，然后又把我們三個放在推車的兩邊，父親在后面推，母親在前面拉車，走在回家的路上，馬屋通向大隊的那條大道地勢很好，兩邊地勢低不少，深夜，父親推著我們走在這條路上，我看向兩邊空空曠曠，仿佛走在世界的屋脊，此時天上繁星點點，地畈里蟲鳴喈喈，那個畫面在我腦海里不可磨滅。 12歲上初中，那時候要考，考不起要么復讀要么從此離開學校，我考上了，第二年居然就實行九年義務教育，都不用考了。上初中就要在外面借宿，從此，我每年除寒暑假只有周末才回家，每個周末回學校的時候，母親都會給我一塊錢的生活費，我大部分時間都沒使用，下周就叫母親不用給了，只有在需要買紙筆的時候才會動用那一塊錢。六年中學生涯，吃的都是家里帶的米和咸菜。每到周末回家，母親都會給我煮一碗雞蛋吃，說讀書要補腦子，居然把我給吃膩了。讀中學可不能像讀小學時一樣欠學費，所以我的父母總是提前很久就開始準備我姐弟三的學費。但不管怎么難，生活漸漸得好了起來，高中時母親開始給我五塊錢的生活費。后來上大學，一年三千九的學費，我家居然也能拿出來了，后來還又翻新重蓋了房子，這么多年，您的子女們都已經長大成人，都有了自己的家庭，但看到你們的蒼老，什么時候我們才能真正懂得你們付出的是什么？我們能學習到點什么？您是那么希望我們生活得好，還在過著這樣艱苦的日子，平時在家里油都舍不得多放一點，一個月都舍不得剁回肉，一旦我們回家過年，卻在菜里放重油，肉擺得滿桌子，生怕我們在外像你們一樣吃苦，希望把一年的虧空幾天補回來。你們哪里知道，現在哪里還有像你們這樣吃苦的人。我親愛的雙親，不能給你榮耀，您的兒子慚愧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