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重散文匯集

                                                                    我們這一代


    我可以說是含著眼淚讀完愛晚朋友的連載《知青歲月》（附后）的，他所描述的人和事，應該是我們這一代人所親身經歷過和感受過的。
    我說的我們這一代，是與共和國同齡的一代，也就是現在基本上都做了爺爺奶奶的一代。記得我們年輕時最時髦的說法是在紅旗下生紅旗下長大的一代。

  記得我們年青時曾經唱過的這樣一首歌，名字就叫《我們這一代》，那首歌的歌詞至今我還清楚的記得：“我們這一代，豪情滿胸懷。走在大路上，東風撲面來。腳下踩著山和水，懷里揣著全世界。火紅的年華，火紅的時代，革命重擔挑在肩，昂首闊步朝前邁。”

  確實，我們這一代是豪情滿懷的一代。無論是過苦日子時期，還是十年文革之中，無論是上山下鄉，還是支援三線支援邊疆，我們都滿懷著一腔熱血，投身到時代的潮流之中。因為年輕的我們，一直認為當時那就是“火紅的年代”。雷鋒、歐陽海、邢燕子、董家耕是我們心目中的樣榜。我們被歷史的潮流所裹攜，義無反顧地投身其中，為新中國的成長而付出自己的一切。

  我們這一代又是經歷磨難的一代。我們是伴著新中國的成長而成長的一代，新中國所經歷的任何災難我們幾乎全都經歷了：長身體時遇到三年自然災害，學知識時遇到了文化大革命（老三屆就是指的我們這一代），需要繼續深造時大學停辦，一個面向上山下鄉，評職稱時沒有文憑，體制改革時下了崗。從家庭來看，剛剛有了點積蓄，卻正好到了“上有老，下有小”的尷尬時期，老人生老病死要用錢，孩子上學要用錢，下一代結婚生子要用錢，第三代出生更要用錢，如果你真的想讓兒女們擁有一套完全屬于自己的房產，那就只能拼著血本交首付，二十年“房奴”做起來。有句話是這樣形容我們這一代人購房狀況的：“辛辛苦苦幾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

         我們這一代又是深刻反思的一代。正因為經歷了共和國的所有磨難，我們更珍惜今天的生活。我們不會去當街頭的“憤青”，也不會逃避現實學陶淵明采菊東籬下；我們不會對過去的東西一概肯定或否定，也不會對現實的東西一概贊頌或痛斥。解放之后二十年，文化革命十年，改革開放三十年，六十年一個輪回，并非全是陽光燦爛，但也并非漆黑一團，必須全面辯證地看，才能有正確的結論。單就目前反腐倡廉形勢的嚴峻，你能完全否定毛澤東的許多措施？你能完全肯定改革開放中的所有理論？我們是否在打開窗戶與世界“接軌”的同時，也將蒼蠅蚊子甚至毒蛇都放進來了？
    我們這一代又是樂觀豁達的一代。也許是因為有了這么多的磨難，我們對現實對前途從不悲觀，我們會在早晨感嘆“菜價又漲了”之后，白天又高高興興地在公園里唱我們喜歡的歌，我們會邁著已經不輕松的步履愉快地去幼兒園去學校接回無憂無慮孫子孫女。我們也會拿著新型的數碼相機四處旅游，在祖國的大好河山留下自己的足跡，還會在自己的相機里留下大江南北的倩影；我們也會趕時髦地學會了打字，在我們的“園地”中種下我們特有的“蔬菜”。我們也會找個由頭搞個聚會，讓笑聲響遍四方；我們更會組成團隊，奔赴當年流血流汗哭著鬧著要離開的下鄉之處，與第二故鄉的親人們親密地抱成一團。

  我們這一代又是心態平和的一代。大多數或許早已過了花甲之年，或許是生活的磨礪使我們少了許多的沖動，我們常常將今天與當年相對比，知足而長樂：雖不富足，但早已衣食無憂；住房雖不寬裕，但絕不至于露宿街頭；工資雖不豐厚，但還不至于去當“月光先生”、“月光小姐”；出門雖無“四個輪子”，但“兩個輪子”還是比“11路”要快，再說公交車也算方便。高興了去“飚”下歌，經典、流行，老歌、新詞，吼上幾嗓子；親友相聚去“擺”上幾桌，觥籌交錯，推杯問盞，天南地北，古往今來，真真的“知足者長樂”也！

         我們這一代，
     豪情滿胸懷，

  走在大路上，

  東風撲面來……

  這是曾經在40后、50后年輕人中廣泛傳唱過的一首歌。旋律單純、熱情、昂揚，如今已經沒有人再唱了，也許永遠不會有人再唱了。只有在夜深人靜時分，當我們這些人回首往事的時候，那些曾經熟悉的音符和歌詞，仍會閃爍著光亮，在黝黑漫長的記憶的角角落落漂浮、游蕩……

  唱著歲月的歌，我們慢慢變老，但過去的日子歷歷在目。有時候我反省自己，我們這一代人到底得到了什么？是艱難的閱歷？還是坎坷的生活？有時候，我覺得我們這一代人一無所有，苦澀單調的孩提時代，蒼白動亂的青春年華？負重前行的中年光景……有時候，我又覺得我們這一代人非常富有，我們經歷過上山下鄉，我們串聯過大江南北，我們見證過共和國從貧瘠、落后到陣痛、到改革、到騰飛的全過程，我們唱過、跳過、哭過、愛過、幸福過、痛苦過、歡樂過……一句話：我們沒有愧對過曾經的歲月。人活著就是一種經歷，能活出過精精神神、清清爽爽，能活出過明明白白來，值！

                                                                    我對電的敬畏


    還是在企業工作時，我的一個好朋友在維修車間學電工。好帥氣的一個小伙子，一天到晚樂呵呵的。沒承想，在一次午間休息時，他赤著腳用雙手去移動一臺落地風機，由于線路老化漏電，風機機殼帶電，他當場就被高壓電擊中，燒焦的手臂慘不忍睹，送到醫院，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至今我還記得他那胖乎乎的圓臉上凝固著恐怖的表情……
    我在維修班工作時，常和電工師傅老張聊天，一天，他給我們講起他帶實習生的一些事：一次，張師傅負責帶幾名機電學校來的實習生。為培養他們的工作能力，在熟悉工作環境后，只要有小故障，張師傅就有意讓他們單獨處理。
    一次，進車間的高壓線路出了故障，晃眼的火花從接觸不良的電線接頭處往地上掉。情況十分緊急，如果停電檢修，則勢必整個系統停產，損失將達上百萬元。臨危上陣，待穿上特制的防護服后，張師傅問幾名實習學生，誰愿意當他的助手，其他同學紛紛舉手，唯獨一位白凈臉的小個子學生沒有吭聲，而張師傅就偏偏選中了他。
    在懼怕與無奈中，小個子學生目不轉睛地觀察著張師傅的一舉一動，默默地配合著。故障順利解除了，當小個子學生下到地面時，緊張得已經被汗水濕透了衣衫。

         實習很快就要結束時，廠部決定在他們幾個實習生中招收一個進廠工作，由張師傅負責招聘。于是，張師傅把他們幾個叫到跟前，問：“你們怕不怕電這東西？”幾乎所有的同學都說不怕，唯獨只有那位白凈臉的小個子學生輕聲地說：“我怕。”
    事情就是這樣出乎意料，不久，“怕電”的小個子學生卻意外地接到了被錄取的通知。再后來，當小個子學生向張師傅表示感謝時，張師傅只說了一句話：“還是感謝你對電的敬畏吧！”
    那天維修任務不大，張師傅接著又講了一段他自己的往事：20多年前，他和他的一個同學一起被分配到廠里當電工。因為對電太熟悉不過了，工作起來就不免有些隨便。一天，他的同學修理一臺變壓器，修好后往地面下的時候，手無意搭到相鄰變壓器的鋁板上，當場氣絕身亡，全身幾乎碳化，慘不忍睹。

  這件事令張師傅終生難忘。之后，他帶徒弟時不但要求徒弟愛學習，技藝精湛，更要求他的徒弟們要從內心深處充滿對電的敬畏！

  張師傅的一番話讓我倍受啟發：因為敬畏，你會誠惶誠恐，小心翼翼；因為敬畏，你會細心觀察，開動腦筋，這樣會少犯許多錯誤。

  要知道，有些錯誤是致命的，它永遠不會再給你改正的機會。

  后記：上世紀1980至1983年，我曾在工廠維修車間鉗工班工作，鉗電不分家，于是我就認識了許多電工朋友，于是我就聽說了許多故事。但文章開篇那個被落地風機電擊致死的朋友，卻是與我一同進廠的同事。

                                                  母愛永恒——讀劉波的散文集《葉脈上的印痕》


    讀過劉波（湖南株洲市作家）的散文集《葉脈上的印痕》，我突然想起發生在汶川大地震搶救現場的一幕：地震過后的第二天下午，都江堰河邊一處坍塌的民宅，數十名救援人員在奮力挖掘，尋找存活的傷者。突然，一個令人震驚的場景出現了：一名年輕的媽媽雙手懷抱著一個三四個月大的嬰兒蜷縮在廢墟中，她低著頭，上衣向上掀起，已經失去了呼吸，懷里的女嬰依然愜意地含著母親的乳頭，吮吸著，紅撲撲的小臉與母親粘滿灰塵的雙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現場搜救人員小心翼翼地將女嬰抱起，離開母親的乳頭時，女嬰立刻哭鬧起來。看到女嬰的反應，在場者無不掩面。

人們無法想象，一個死去的媽媽還在為自己的孩子喂奶，從母親抱孩子的姿勢可以看出，她是很刻意地在保護自己的孩子，或許就是在臨死前，她把乳頭放進了女兒的嘴里……

母愛是永恒的——只有用這句話來詮釋這欲哭無淚的一幕。  

母愛是永恒的，同樣在《葉脈上的印痕》這本集子里得到了充分的印證。

以竹林為承載對象來訴說對母親懷念的《母親，你永遠是我夢中的春天》一文，是這本集子的第一篇。全文的內容很簡單，“我”到竹林深處去看望我深深愛著的母親，竹林是母親親手栽種的，母親在這里長眠了整整三十年。值得注意的是，作者用竹竿被風吹得斷裂的聲音，來形容失去母親的痛苦，母親棲身的竹林，被無情的山風所摧殘，被夾著冰粒的大雨所侵襲。以至于讓“我”感覺冰涼透骨，心仿佛被撕裂開來。

人生在世，誰都無法避免生離死別的痛苦，而母親的早逝，最是人生的第一大不幸。透過字里行間，可以想象出來，“我”幼年喪母，一方面要承受心理上的巨大壓力，另一方面，還要承擔起照顧更加幼小的弟弟的責任。正因為如此，“我”就更懷念母親健在的日子：在母親的身邊，在母親的懷抱中，我是多么的幸福和溫暖。我就在這被母愛包圍的記憶里忘卻了整個世界的存在……

母愛是永恒的，那竹林深處傳來的歌聲，是母親對“我”深情地呼喚，懂事的“我”將帶著母愛走天涯，不再害怕孤獨，不再畏懼午夜的凄寒……

母愛是永恒的，因為在這“漫漫人生路上，母親堅定而溫暖的目光將一路相隨……”

                                                         兩個無聲的鏡頭

    今早從深圳地鐵一號線桃園站上地鐵，看到兩個鏡頭：
    鏡頭一：在人滿為患的地鐵車廂里，一位乘客起身下車了，有兩位女士和一位男士都準備去坐那個座位，三人相互看了看，只見兩位女士中有一位女士抱著一個小孩，其余兩人就再也沒有動作了，直到那位抱孩子的女士坐到座位上……
    鏡頭二：地鐵到科技園站了，一位老者起身下車，騰出來一個座位，這個座位引起三個人的注意，兩位男士、一位女士，三人都有坐那個座位的意向，但三人都相互看了看，并沒有哪個人搶先去占那個座位，可能是“女士優先”的觀念讓那兩位男士止住了腳步，停頓了幾秒后，女士緩緩地走向那個座位坐了下來，并向兩位男士微微一笑。這一切都是在悄無聲息中發生的……我被這無聲的一幕震懾住了，我為深圳市民良好的文明風尚所感動。想想要是在個別城市，可能會有人旁若無人地坐上去，絲毫不考慮有不有更需要座位的其他人。

    昨天和女兒坐車，女兒告訴我，深圳現在公交車和地鐵里都很少有人高聲說話和接聽電話了，人與人之間的相互尊重，就在這無聲的動作里實現；我的心徒地一熱，我喜歡這種相互尊重相互體諒的文明新風。前些時候有人驚呼，中國人的文明風尚哪兒去了？依我看來，隨著社會的進步，國人的文明風尚正在日漸形成，我們不能因為個別現象而否定這個整的趨勢。（2014年8月7日寫于深圳）

看到先生散文，我頓感敬佩！思念母親，兒孫繞膝，生活碩事，是每位都經歷和面對！天倫之樂，世外桃園就像一對孿生兄弟相輔相從，環繞在我們生活當中。人生的精華盡在先生文章里！它將會成為我人生中一盞指路明燈！請先生來徐橋做客！徐橋六萬人歡迎你！

唐王進 發表于 2017-4-18 04:35
看到先生散文，我頓感敬佩！思念母親，兒孫繞膝，生活碩事，是每位都經歷和面對！天倫之樂，世外桃園就像一 ...

       之所以編這個集子，是想將發表在徐橋論壇里的帖子匯個總，沒承想得到唐王進朋友如此高抬，謝謝您的盛情，有機會的話，一定去徐橋看看，看看朋友們，看看從未見過的徐橋。

                                                          劉老漢的“恐慌”

       雪，下得越來越大了，整個S縣城籠罩在一片白色之中。
    街道上的行人少了，連汽車也難得看到幾輛，這是一個山區小縣城。
    而與冷落的街景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這個縣城唯一的一個小醫院，這幾天卻少有地熱鬧起來。連平時很空曠的停車坪都被各種車輛擠得“水泄不通”。
    住在內科的劉老漢，卻莫名其妙地恐慌起來。
    臨床的一位中年漢子對他說：
    “劉大哥啊，您這腸胃病也是老毛病了，些許過些日子就出院了，有什么好擔心的啊？”
    “張老弟，你不知道呢，我這進醫院還不到一個星期，來探望我的人是一班接一班，”他停頓了一下說：“看這陣勢，估計這回住院可能就撂在這兒了，人家才這么勤快地往我這跑啊！”
    臨床被稱著“張老弟”的中年漢子笑了，說：“您啊，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看您的人多了，您還老往歪處想，嘿嘿，真逗！”
    自從一星期前劉老漢因腸胃病復發住進醫院以來，醫院給他做了各種檢查，連最讓人不舒服的胃鏡他也咬著牙關做了，每次一問及他的病情，醫生總是笑呵呵地說，您老啊，安心休養吧，沒什么大毛病的。尤其是他那兒子，三天兩頭見不著人影，好不容易逮著他來了，劉老漢問他的病檢查結果到底如何，兒子總是急匆匆地說，您放心吧，死不了的。
    更讓劉老漢想不通的是，兒子單位來的人突然一下多了許多，有一些熟面孔，以前劉老漢住院時曾經看到過的，但生面孔更多。特別讓劉老漢不安的是，那些人送禮出手大方得驚人，動澈就是成百上千地往外掏，劉老漢勤儉一輩子，哪見過這陣勢啊，他左思右想想不通，最后，他想到了，肯定是自己得了絕癥，兒子的朋友也許是最后一次來看他了，人情就突然大得離譜了。一想到這，他莫名地恐慌起來，他倒不是怕死，可兒子才剛剛結婚，孫兒還沒抱到手里，他實在不愿在這個時候離開這個世界。如果他還能多活幾年，至少能幫兒子帶帶孫子，也算是給兒子幫幫忙啊！
    “不行，我得好好地和兒子談一談，如果真是得了絕癥，我也得好好和他交代一下！”
     這天下午，剛剛看望劉老漢的一班人走了，兒子送他們出門，便返回病房跟父親告別。
    “孩子，今天你得坦白地告訴我，我是不是得了癌癥了？”看著正準備轉身出病房的兒子，劉老漢開口了。
    “爸，您想哪兒去了？您過幾天就能出院了，這檢查結果都擺在這呢，您又不看。”
    “那你們單位怎么一下來了那么多人，而且天天都有人來，你那科室不就二十來號人吧，就算一人來兩次，也沒有這么多人啊？”父親步步緊逼。
    “哈哈，看來什么都瞞不過您了，”兒子附在父親的耳旁說：“上個月我被提名為副縣長人選，以后可能管轄的人就更多了啊！”
    “原來如此！”劉老漢多日來的恐慌一下子煙消云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