插隊瑣憶

只看該作者 · 2016-5-28 10:08:45

本帖最后由石鼓歌_UW7kY 于 2020-1-12 22:39 編輯

插隊瑣憶

作者：石鼓歌_UW7kY

      1968年10月23日是永遠難忘的日子。那一天我們小組二男三女下放到本縣姑塘公社雙橋大隊孫莊生產隊插隊落戶。

      徐橋中學老三屆200多名學生60％下放到姑塘公社。我們一行人肩背行李步行到10里外的公社集中，公社開了歡迎會，我代表知青發言，表決心，各定點插隊的生產隊也派員參加。會后由各生產隊隊長將插隊的學生帶到自己的村莊。我們小組安排到孫莊生產隊，隊里來了八九個社員幫我們扛行李，敲鑼打鼓將我們迎到隊部。

   孫莊，又稱孫家屋，是個小隊，9戶人家，男女老少加起來共20余人。該隊被認為是比較富裕的村莊，所謂富裕就是糧食夠吃有柴燒，一個壯勞力一天工分值達七八角。農作物主要是水稻和棉花。

   初到農村，我們感到很新鮮。我留心觀察，這個村莊造型奇特，9戶人家的房間基本挨在一起成?圓形，象一個城堡。有三個出入的通道都安了門，一到晚上三個出入囗都關門，外人難以進入。城堡里面被一條狹窄的通道阻隔，分割成兩大塊，朝南5戶，朝北4戶。隊部會議室在中間，大門朝北，其一堵墻旁邊就是通道，朝南5戶到隊部開會或有事，必須經過一段10米左右僅容一人通過的黑暗窄道，很是不便。我們都住在南段。該村的人都姓孫。

   我和周姓男同學住在一年輕單身漢家中。他家面積不大，一個廳堂分隔成臥室、廚房和坐堂。我們在堂屋靠門右側睡，那里搭了一個木板大床，上面鋪了稻草，蓬蓬松松，鋪上墊絮，勉強湊合。另三個女生被安排在相隔幾十米一位50多歲的女人家住，她無丈夫，但有二個兒子，大兒子大學畢業即在外地工作，小兒子只有十幾歲，務農。

   到的當天下午，我們就主動要求下地干活。任務是撿棉花桿，扎梱，然后挑到生產隊打谷場，女生隨婦女撿拾棉花桿。一下午干下來也不覺得很累，因為自己在小鎮上經常到東邊河給自家菜園地澆水，家里吃的水也靠我負責，肩膀能承受較重的壓力。第一天鄉下勞動梱扎挑擔因為莫名興奮，憑一股沖勁手被扎傷，破皮后出血了也沒有包扎，隨便擦擦也就不當一回事。

   我是小組負責人。當晚開了全體成員會，首先是學習毛主席語錄“下定決心，不怕犧牲，排除萬難去爭取勝利！”然后讓大家談勞動后的體會。我先談無非是務農光榮，要有不怕苦和累，輕傷不下火線的精神等等，鼓舞大家的志氣。其他同學也紛紛表態，表示要好好勞動不辜負毛主席教導，扎根農村干革命。

   最后，落實做飯問題，大家都講不會，不愿燒，也不吭氣，我只好拍板，男的負責干重活比如挑水等，三個女生燒飯輪流一人一天。這一講分工明確大家都沒有意見。三個女生都只有16歲，在家很少做家務，燒飯要從頭學。我們與單身漢共灶，各燒各的。開始他教教了一下，等女生自己燒時常成了夾生飯，但這沒有影響我們的食欲。開始是老鄉家送的菜，沒有幾天就吃完了，后來大家就從家里帶來了咸菜，干活沒油水，飯量是越撐越大。

   那段時期為迎接黨的“九大”召開，全民對毛林的崇拜走火入魔。我們在單身漢家設置了“寶書臺”，毎天早請示晚匯報，頂禮膜拜，樂此不疲。我們的行動帶動了全村，家家例行公事，早晚都對毛林喊“萬歲”、“永遠健康”。
      為了緊跟形勢，生產隊長希望我們知青成立“孫莊毛澤東思想宣傳隊”，我也有這個想法，一拍即合。但問題來了，三女二男都缺乏文藝細胞，不會跳紅歌舞，叫女生到別的知青點去學習，她們害羞。怎么辦？我是組長，隊長將任務交給我完不成，這不丟人嗎？我急的團團轉。在火燒眉毛的時刻，我突然記起周同學在太師讀書的哥哥曾經表演過文藝節目，現分配在鄉下當教師，真是天助人愿。我即問他哥現在那兒教書，他說在30里外的新倉農村。

   第二天，我和周向隊長請假，奔赴新倉區農村找到他哥，說明來意。他哥也在學校訓練學生排節目，我們的到來他很熱心。我也是豁出去了，鴨子終于上架了。學習二個晚上，會跳“北京有個金太陽”、“翻身農奴把歌唱”等三段舞蹈。我二人即時趕回當導演，除了我們5名知青，又從生產隊選了3名男女社員。

      民兵排長也在該村。他30歲左右，有一4歲小孩，他被選到宣傳隊。其妻個子高，胖胖的，塊頭大。她看到丈夫與我們在一起天天唱歌跳舞，嘻笑顏開，好生羨慕，硬是也要加入宣傳隊。大家認為不妥，她太突出，整體不協調，沒讓她進來。她天天哭哭啼啼找丈夫吵死非要參加。丈夫找到我，沒辦法只好讓她上，排到最后。沒想到她學的還挺認真，雖然塊頭大，動作還算協調。有一次表揚她，她很激動，一蹦三尺高，差點摔跤。

      在“紅海洋”的日子里，毛主席經常發出最新指示，當時下面的口號是“宣傳最新指示不過夜”。常常是當天廣播聽到最新指示后，我馬上就用大紅紙抄寫張貼在板子上，晚上我們宣傳隊抬著最新指示，敲鑼打鼓到公社鄰近的村莊去宣傳，常常搞到深夜方歸。那時候我感到自己象著了魔一樣雖然白天勞動很累，吃的咸菜干飯，但宣傳毛主席指示渾身是勁。

      1969年初，我們小組向全公社的知青發出“在農村過一個革命化的春節倡議書”。那年冬天特別寒冷，冰天雪地。雖然離家只有10里地，但大家都在農村過春節。過年期間，老鄉很是熱情，節前有的還送來了油炸蘿卜丸子、豆腐醬干及青菜等過年食品。他們不讓我們生火，節前我們分別到各家幫忙干一些推磨等雜活。從年三十到初四我們餐餐都安排在老鄉家里吃飯。

   在農村過年，天寒地凍，寂寞難耐，想念家人。為此，我們從初五開始輪流回家，我是初六踏著厚厚的的積雪回到家中。那時貧窮家里過年也只有幾道菜。犖菜是一碗紅燒肉，其余是豆腐醬干類，看來家中人舍不得吃肉到我回家才擺出來，時間長肉都有些發黑，但吃起來還是香的。我在家只住了一宿，第二天就回到鄉下。

      69年春節后，農村開始整黨整風活動。有安慶市及縣干部下到農村大隊，幫助指導工作。孫莊住了一位來自安慶市糧食局干部，任組長，負責雙橋大隊整黨整風，我不是黨員被抽去當記錄員。全大隊有七八個生產隊，黨員有十幾個并吸收一部分積極分子參加。天天開會，學習毛主席的“老三篇”和“毛主席語錄”。黨員首先自我批評，然后由積極分子評論這個黨員。我們的隊長也是黨員，50歲左右。群眾評議他有宗派思想，老好人觀念，搞一團和氣，不分是非，不敢公開與壞人壞事斗爭，隊長聽完批評當即表示一定改正。

   整風搞了一個多星期，我的工作也結束了。有一天晚上隊里開社員大會，隊長先講了整黨整風的一些情況及收獲，講到最后他突然對坐在不遠處的一位40多歲，臉上長著幾顆黑豆般大痣的“光棍”男子發起了嚴厲的批判。老光棍有80多歲的娘，還抱養了一個七八歲的女孩。隊長厲聲叫他站立，并指控他語言不端，在公開場合下渲染黃色段子，毒害知青，要公開認錯。隊長說的確有其事，但大可不必上綱上線。那些黃色戲謔的語言，在那個年代也是司空見慣。以前風聞過他有小偷小摸的劣跡，只是對他印象不好。隊長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借題發揮，制造聲勢而己。表明我用行動堅持原則，破除宗派思想與壞人壞事劃清了界限。隊長發言時全場肅靜，我那時立場堅定，隨即對他講黃段子一事展開批判，都是無限上綱上線之類的大話狠話，隨后又有幾位社員也發言批判。自那以后姓孫的老光棍像霜打的茄子垂頭喪氣，后來凡是我們在場他都不吭聲，保持沉默。

      69年6月以后，我們知青小組慢慢解體。先是城市居民下放，有一位女生去了別的村莊，我于6月份因家庭下放轉到原藉宿松農村，又開始了另一段農村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