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 思 ——我的父親

追      思

———我的父親

      1977年元月中旬，鋪天蓋地的大雪迷漫在宜城上空，凜冽的寒風裹挾著砂礫似的雪粒撲向人臉……。
      那天下午，當我在石化建設工地做采訪調查的時候，突然接到“父親病故，速回！”的電報。面對隆冬炸雷似的噩耗，我一下子精神崩潰了！
      在回家奔喪的路上，踏著厚厚的積雪，一路跌跌撞撞，呺啕著趕到農村的家里。家中設了靈堂。為了見父親一面，幫忙的親戚打開了棺蓋，父親顯得平靜且安祥，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就像是睡著了一樣；似乎也留下一絲依戀不舍之態。我目睹父親的慈容，錐心一樣的難受，淚如泉涌！
      在守靈的夜晚，我暗自垂淚，痛惜時年54歲的父親離我們早逝。做為他的兒子沒有盡到孝心，十分愧疚！
      父親慈祥的面容，操勞一生的背影，40年來特別是到退休后一直縈繞于心，不能釋懷……
      我的父親原是徐橋鎮服裝社集體單位一名員工。解放前，十幾歲就在江西九江當裁縫學徒。按當時的說法是跑過碼見過世面的。裁縫手藝在鎮上首屈一指，他被稱為小鎮業界“三把剪”（楊、熊、陳）之一。父親不僅擅長裁剪縫紉技術，還會修理縫紉機。但在單位他只是一名裁剪師傅，那門獨活他很少露出來，因為社內從外地請來了一位修機師傳。  
      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物質極度匱乏時期，做裁縫的養家糊口都難，人稱“窮裁縫”，可見人們對此職業的鄙視。在那個越窮越革命的年代，人們憑布票買布做衣服，衣著基本是“黑灰黃白青藍”。那時也趕潮流，就是新褲子膝蓋和屁股后面也要補一塊?丁，以顯示艱苦樸素，思想革命。所以“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由于這種思想指導，裁縫就像鞋匠一樣成了“補衣匠”其職業生態之糟糕可想而知。
      父親身材只有1.53米，人稱“矮師傅”。那時全家老小共9口人，父母及7個子女。后來姐姐不到17歲就出嫁了，哥哥也小學中途輟學，12歲就當了學徒工。家中人口多，主要是父親的工資維持生計，再加上母親沒有工作還常年生病，父親生活壓力如山。因經濟拮據，無法生存，被逼兩次回農村。
      第一次大約是在1960年春天。那個時候全國饑荒大面積爆發，城市居民也吃大食堂，先是米面，后來是稀飯、山芋干及糠代替。縫紉社門可羅雀。沒有事做就沒有任何收入來源，一家人嗷嗷待哺，全家營養不良，弟弟得了疳積，頭發掉光，骨瘦如材，父親天天為吃飯問題而發愁。
      有一天，鄉下的叔叔來我家，父親問鄉下怎樣？叔叔流著眼淚說：“堂客半年前就餓死了。”父親答道：“為什么不告訴我？” “我當時身體極差人都走不動路，沒辦法。”父親沉默無語。大概叔叔見我一家太難，忽然冒出一句，“現在好一些，隊里家家都偷偷種了些菜，餓不死。”自叔叔走后街上日子一天比一天難熬。最后父親牙一咬，帶領全家老小回到老家宿松農村。在鄉下大概撐了一年，后來各項政策放松，經濟出現好轉。到62年我家又轉回鎮上，但生活著落還是靠父親可憐巴巴的工資，家中生活仍很艱難。“文革”前我小學畢業，父親找我談話，他說，家里人多開支大，你媽身體又不好，還是停學去當裁縫或干磚瓦匠。我那時對學手藝沒有興趣，當然也不理解父親的苦衷，只是一心想讀書，拒絕了父親的規勸。父親無奈，只好隨我，東挪西借湊學費，滿足了我讀書的愿望。
      為了解決家中經濟困難，父親想盡一切辦法，除家中有幾塊菜地外，他又在橋西河灘邊緣開荒種地，種上紅芋和白芋等，對家庭生活是極大的輔助。父親又十天半月時常是半夜三更起床，叫我與他到太湖縣山區去買柴，常常是他一人拖車先行，叫我天亮后再去。拉柴往返一百多里，雖然很累，但節省了不少生活開銷。
      “文革”第二年繼續鬧革命，學校停課了，仍有少數學生堅持派性斗爭。這段時間，父親托人給我介紹了三個月的建筑工地雜工活，主要是為瓦工師傅傳送磚瓦和水泥小桶，活兒不是很重，干一天大概能掙8角錢。因為所謂的“革命”活動，我常常缺工，一個月算下來拿不到10元錢，別的孩子干滿月能拿到20多元，對補貼家用起很大的作用。父親見我不務正業，東顛西跑不歸家，做事不踏實很是生氣。有一次他對我狠狠地說道：“你這樣混下去，將來憑什么本事吃飯。”我沒吭聲，好了幾天，后來還是我行我素。
     第二次到農村是69年初。我是頭年底學生下放，那時候哥哥去部隊當兵去了。按政策規定，軍人家屬不在城鎮居民下放農村之列。但是父親在小鎮一點收入來源也沒有，糧油無法購買，斷炊只是在一瞬間。只有到農村去才能解決全家肚子問題。無奈之下父親又一次帶領全家下放農村。初到農村什么都沒有，稻谷和食用油找生產隊預支，但零用錢一分未有。沒法子父親只好向生產隊請假，偷偷地到外地鄉下去修理縫紉機。他的這門技術總算賺了一點零花錢，使我家度過了難關。
      我感到父親就象全中國所有貧困百姓子女的父親一樣，吃苦受累，忍辱負重，天大的事一個人頂著，用自己博大的心胸撐起一個窮困的家。
      我后來也從太湖農村轉到原藉。回到老家不久，父親又與我商量跟他學習修理縫紉機手藝的事，并說有一手藝在身，不愁飯吃，比做農活強。我也是倔，天生不喜歡學手藝，但又沒有什么人生目標，更不知能不能招工或上學，只是無理由一口回絕了父親，再次讓父親失望了。他也沒有多說，常常一個人出去撈生意，解決家庭燃眉之急。我有時目睹他那矮小忙碌的身影，近于花白的頭發，緊鎖的眉頭和疲憊的面容，感覺鼻頭酸酸的，幾欲淚奔。但那個時候我倔犟的性格不能化解父親的一絲憂愁。
      我也是想不到，兩年多后我招工了，父親見此其興奮之情溢于言表。對于他來說，我參加工作等于吃國家的飯，更是他的榮耀。其實我那時學徒的工資月均18元，除卻生活費所剩無己，也無錢寄回家。因為我喜歡文學經常買書，沒有結余。第一年春節，從淮南回家還是借路費回去的。父親見我到家一臉笑容，臨走還為我帶足了路費。其實那時家里仍很貧窮，全家做農業，年終分紅扣除糧油款實際分不到多少現金。只是靠養豬養雞才能補貼家用。
      70年代中期，弟弟高中畢業，第二年參軍入伍了，對父親來說又是喜事一樁。三個兒子都有出息了，父親那矮小的身材，緊繃的臉龐終于綻開了笑容。
      然而，1977年初的寒冬大雪，他到親戚家去，突發腦溢血，生命終止！他操勞一生，人生的夢想時鐘停止于盛年。做為他的兒女們只能仰天悲號！遺憾終生！
      我印象中的父親—— 一個普通平凡的人，然而在我心中他是一個大寫的人。

樸實的文字，感人的寫實，一一我面前站立著一位平凡，但那么高大的父親!一一今天我真正體會‘了“父愛如山"的含義!一一我九歲父親就走了，今天讀了這篇文章我似乎感受到什么是父愛了一一徐橋“三把剪"我都認識，因為他們的孩子都曾是我的學生，所以讀了這篇言樸情濼的文章，感到格外親切。

樸實的文字，感人的寫實一一立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平凡，但又是那么高大的父親!一一我今天真正體會到“父愛如山"的含義!我九歲父親就走了，但讀了這篇文章我似乎也感受到“父愛"了!一一徐橋‘三把剪"我都認識，因為他們的孩子都曾绖是我的學生，所以讀了這篇文樸情深的文章格外親切!謝謝曲華!

先生文章由衷之言思念慈父，情感動人，催人淚下。在那貧窮年代，為撫育兒女，父母舉步艱難，父母恩重如山。
文章給人們的啟迪，對健在的父母老人，做兒女晚輩的孝順切莫遲后。

記憶中有點外公的印象，好象當天是從我家到姑奶家去的，母親聽到惡耗后一路豪
啕大哭，我好像還在后面追
。外公生活雖辛苦，但思想并不貧窮，讓舅舅姨娘們讀書，想著法兒掙錢。可惜外公去世太早，對我們一大家子都很大的損失。

快樂平安 發表于 2016-10-29 21:06
記憶中有點外公的印象，好象當天是從我家到姑奶家去的，母親聽到惡耗后一路豪
啕大哭，我好像還在后面追
。 ...

樸實的文字，至深的感情！父愛如山！

記憶中有點外公的印象，好像當天是從我家到姑奶家去的，母親聽到噩耗后一路豪啕大哭，我好像還在后面追
。外公生活雖辛苦，但思想并不貧窮，讓舅舅姨娘們
讀，想著法兒掙錢。可惜外
公去世太早，對我們一大家
子都是很大的損失。

壽香老者 發表于 2016-10-29 20:38
樸實的文字，感人的寫實一一立在我面前的是一位平凡，但又是那么高大的父親!一一我今天真正體會到“父愛如 ...

首先感謝劉老師對拙文的肯定和鼓勵！誠如老師所言“父愛如山”，這是對父親的精辟評論。實際上此話也是在父親去世若干年后，回憶一些細節才體會到此語的千真萬確。謝謝老師第一時間提讀關注。

不老松 發表于 2016-10-29 20:49
先生文章由衷之言思念慈父，情感動人，催人淚下。在那貧窮年代，為撫育兒女，父母舉步艱難，父母恩重如山。 ...

謝謝不老松先生賞讀拙文。先生對哪個年代記憶猶新，提讀準確。的確做為年輕一代感恩父母要趁早，別耽誤成了終生遺憾。另外，尤其感謝先生一如既往地對我寫作的支持和幫助，并對拙作提出了一些指導意見，在此致謝！

謝謝樂平賞讀拙作。你評價的很對“外公生活雖辛苦，但思想并不貧窮，讓舅舅姨娘大多能讀書，想著法子掙錢”。這也是我體會最深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