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里的那些事兒

秋天里的那些事兒

文/葉幸榮

  那天下午三點左右，我在租住屋院子里踱步，無意間瞟到自己的影子，腦海里突然閃過一絲久違的感覺。我立馬站住，是什么？似乎有所思而又無從思！

  一扭頭，金色的陽光直撲我的眼簾，哦！秋陽——家鄉的秋陽！家鄉的秋天喲，久違了！

  離家客居他鄉的城市是四季如春的南方。對于家鄉秋天的記憶我已淡忘，但這一抹午后的斜陽與我對家鄉秋天淡忘的記憶剎那碰撞。碰撞讓三十七個秋天的沉淀泛起道道漣漪，一層一層撩起我的思緒。

  層層思緒是那樣的清晰，記憶中的往事是那樣的單純，那樣的淳樸。兒時的，少年的，情竇初開的，痛入心扉的……

  兒時的秋天，最讓我留戀的是徐橋街上的青石板。

  在秋高氣爽的日子里，習習涼風將青石板拂洗的干干凈凈。我們一群七到八歲的女孩子每天晚上都在青石板上畫出田形的方塊，用單腳跳一個來回(俗稱跳田)。如在一個來回中單腳支撐不住，另一只腳落下來了或是單腳跳時碰到了田線，那就是輸了，那就得讓給別人，這就是一局。

  當年，新民選區在一條通往紅山街的路口立了一根木柱，木柱上掛著一盞路燈，到晚上7點時，鎮上的柴油機會發動送電，讓路燈發出昏黃的光。我們一群女孩子就在這昏暗的燈光下跳田，路燈不熄我們是不會散伙的。幾個小時下來頭發全被汗水濕透，貼在頭頂上，汗水沿著臉頰而下，那一張張不干凈的小臉上流成一條條的汗溝。

  晚上10點半熄燈，在熄燈前會打三次招呼（快速熄燈三下）。這時候每一個女孩家里的父母就會出門連喊帶罵將自家女兒喚回家。

  現在回想起當年的情形仍甜滋滋的，童年時代的快樂真是沒齒難忘啊！

  秋天是收獲的季節。秋季農村要收稻子、棉花和紅薯等，城鎮上是沒有這些東西可收。

  那時是計劃經濟，城鎮每人每月的糧油是限量的，布票是每年按年齡尺寸配給。家家糧食不夠吃，布票不夠用。逢到饑荒歲月城鎮的居民的供應糧常常以山芋干代之，難以為繼。

  那時候，到了秋季全鎮的老少(主要是女性)都興起到鄉下淘紅薯，撿稻子，拾棉花。稻子，棉花我沒撿過，倒是跟著街鄰去淘過幾次紅薯。

  農民將地里的紅薯都收回家了，淘紅薯的就去那空地里淘，也能淘出些紅薯來。許多人家都是母女一起干，我家就我一人跟著大伙去。

  早上，天剛蒙蒙亮就動身，中午就坐在人家地頭吃著自帶的干糧，都是帶自淘的蒸紅薯。她們每天都淘的不少，有些人家可以說淘的成擔挑，夜幕降臨才回家。路上是挑一程，歇一程。只有我，去時只帶了一把小鋤頭，一個半大的腰籮，將鋤頭桿兒穿過腰籮的手提款扛在肩上，回來還是一樣，只不過是腰籮里放著幾根紅薯鞭子。

  我就不知道我怎么就淘不著紅薯？這件事一直糾結了我三十多年。去他鄉后，有一次跟友人聊起這件事，她說你一定是在那高高松松的土堆上淘，那些土堆都是人家淘過的，當然淘不著紅薯。

  淘紅薯得看地里那塊土是硬的、板的，就是沒人淘過的，里面有紅薯的幾率大，再就是淘紅薯埂兩邊，中間人家已經挖的干干凈凈，埂的兩邊大部份人家沒時間收拾的那么細，所以也會有紅薯。經驗之談！我瞪著眼睛聽她分析著說。恍然大悟，懂得了農活雖是憑力氣，但是里面的經驗和技巧也不少。

  真想再去淘一次紅薯，體會一下友人的淘薯之道！

  秋天去摟柴，是鎮上人們勤儉持家的慣例。儲備柴禾主要為春節前后或寒冬雨雪天氣柴火之用，當然多多益善。

  摟柴主要是扒松毛(又名松針)。許多人是家庭組合去，而我是單個跟著大伙走。一桿掃扒，一個柴簍。柴簍是扁的，很高，用掃扒桿穿過柴簍的耳，扛在肩上，柴簍就自然而然地貼在背上。

  那時拾來歲，個子不高，每走一步，屁股與柴簍的腰就碰撞一下，就這樣一路走一路撞，直至大伙找到有松毛的地方，我也跟著把扛在肩上的掃扒與柴簍從肩上缷下來。

  滿山的松毛覆蓋在大小不一的石頭上和松樹腳下，半天的功夫她們已經扒了好幾堆，只聽年長的說，差不多了，等一下挑不回家了。她們就忙著拿起草把捆柴。把在山上扒的小堆松毛按近的落成六個大堆，每一堆捆結結實實一大捆。每捆約十一二斤。

  而我呢，每次回來都是跟去時一樣，柴簍里半根松毛都沒有。因我在扒松毛時，松毛與山上的大小石頭都裹在一起，大石頭好辦，用手撿掉不費什么事，小石頭就難辦了，更難辦的是碎石頭。我無法將松毛象她們一樣，在用掃扒扒時，就能讓松毛與石頭分開，松毛在上面，而石頭在下面，就是有時有些大小不一的石頭與松毛裹在一起，她們就將掃扒豎起用扒的單鉤將石子鉤掉，松毛就出來了，那個動作嫻熟的如同筷子往嘴里扒飯。

  我只有蹲下去用三根指頭將那與小石頭，碎石頭裹在一起的松毛鉗出來。在她們捆好柴，挑上肩準備歸程時喊我說回家了，我大概從那些小石頭、碎石頭里面鉗出了兩大把松毛，一看這么少，干脆不要了。就又象來時一樣，一步一撞地顛回了家。

  由于每次都是空簍而歸，我很納悶，為什么我也用力氣勞作，收獲甚微，總比別人落后？

  后來下放到農村的頭一個秋天，也是去山上扒松毛，看到村里的一個嬸嬸教她女兒，怎樣的用掃扒才能在滿山的石頭上將松毛扒出來而不讓石頭，碎石與松毛裹在一起。她說的是，“扒松毛時一定要輕輕的，如下面有石頭，那掃扒就得彈起來，在彈起的那一瞬間，避開了石頭，落下的那一瞬間扒出松毛。”

  哦！扒松毛有學問，藴藏了技巧。它的技巧在手上，手將掃扒稍稍用力壓下去，遇到石頭速放松，在放松的同時將掃扒輕輕往后拉。這樣，放松是避開石頭，往后拉是讓松毛從石頭上過來。

  我坐在山上聽完那嬸嬸的扒松毛之術，心里自嘲，怪不得我每次扒松毛都是空簍而歸，因我與技巧隔著一堵墻。

  又是一個初秋，時值豆蔻年華。隔壁合作商店嚴伯的女兒明華與我天天結伴而玩。我倆的足跡遍踏徐橋的大街小巷及所有的角落。

  我與明華是倆野丫頭，天不怕地不怕，上樹摘桔，下河摸魚啥都干。

  記得當年我家后面住著韓奶一家，韓奶家后面院子里有一顆桔子樹，有一天明華跟我說，“幸榮，我倆去韓奶家院子的桔子樹上摘桔子？”這話正中我意，一拍既合！

  沒想到韓奶家居然大門洞開，為防萬一，我倆各靠一邊門框，四只賊眼滴溜溜的尋找著韓奶，一看韓奶不在，我倆四目相對，同時伸出手拉起對方快步走進院子。

  桔子樹不高，我踮起腳手能觸及摘一些。明華個子高，手臂也長，她就爬上桔子樹，跪在樹杈上，左手扶著樹枝，右手摘桔子，我在下面負責將摘下的裝進口袋。

  那時候衣服上的口袋做的又大又深，我將四個大而深的口袋裝得滿滿的。明華還在樹上摘，因明華還有四個口袋，當我伸手接下明華從樹上遞給我的桔子，彎下腰放在地上時，四個口袋里的桔子就往外掉。我看地上散落不少，就對明華說，“快下來吧，夠了。等下你的口袋裝不下。”她不肯，賊癮大著呢！

  我就朝韓奶家后門望了一下，回頭急急的對明華說：“韓奶回來了，明華快下來！”

  這句話有效，明華馬上順溜溜地下來。她也是口袋鼓起，忙碌中不忘將將四個口袋裝滿。我倆手上也拿著，嘴巴也叼著，快步走出韓奶家。跑到紅山街后面的那一片菜園地里，找個地壩坐下，開始享受我倆合作共贏的果實。

  那個青桔子的酸澀味，到現在想起牙齒都不由自主地打擺！它的澀讓舌頭除了舌尖、舌頭的中間段，根部，兩邊的鰓及整個口腔都干得縮緊。我站起來張開嘴呼吸，呼吸時肩膀往上聳。

  明華看到我的樣子哈哈大笑，說，“幸榮，你看我是怎樣吃的哦！”她一邊說一邊做示范，上下牙齒要對齊，兩片嘴唇往后縮，舌頭抵住下牙根，對齊牙齒往前伸，一次一次咬點點。真是吃出經驗了，但我就是不會。

  那天上午摘的那么多桔子我倆連吃帶丟，回家因嘴里酸澀過度無法吃飯，母親問，“今天咋不吃飯哪？”只說是不餓，那敢道出實情。

  六十年代初，徐橋街上有一家澡堂是明華家開的。

  在我的記憶里也是秋天，吃過晚飯后明華帶著我去她家澡堂玩，澡堂的門 是鎖的，我倆翻窗而入，每次都玩到深更半夜。

  每次回家我父母都站在門口東張西望的等著我，一看到我的影子就開始飃罵，而我呢就象貓捉老鼠那樣，屏住聲，靜住氣。兩目不斜視，直往房里鉆，上床將被子包住頭睡覺，大氣都不敢出。

  現在想想，那澡堂什么都沒有，有什么好玩的呢？倆個小女孩在那昏暗的燈光下一玩就能玩幾個小時？令現在的我費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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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秋時分，捉野鴨也是有趣的活動。明華跟我說東湖河里有野鴨，我倆一起去捉鴨？我欣然同意。我倆結伴玩，都是我聽她的，因她比我年長幾歲，個子比我高，知道的事也比我多，只要是她的相邀都會成的。

  在這后幾天，去上學的時間，我倆都在東湖河里捉鴨。東湖河是有野鴨，但能是我倆捉得到的嗎？吃完早飯上學到中午回家吃飯，一上午幾個小時我倆就在水里撲騰，看著野鴨游來，又被我倆撲騰著游走了，而樂此不疲忘了上學。慶幸我倆沒有象祝福里的趙阿毛那樣為捉鳥而丟了性命。

  時間長了，老師找到家里了，等我從河里捉野鴨未遂按放學時間回家吃飯時，母親一聲不吭拿起那根專制棍子朝我打來，我雖腦子笨，但這我一看卻明白，拔腿就跑，哪是忘命的逃跑，母親自然追不上。

  跑是跑了，但肚子不饒我呀，我信步走到人家紅薯地里掏出一根紅薯正嚼得嘎嘎響時，一位大叔來了，看看我，又看看紅薯地里被掏走紅薯留下的窟窿，對我說，“你這孩子怎么在我家地里掏我家紅薯吃？”我看著他理直氣壯的說，“我沒吃飯！”大叔看看我笑了。

  小時候一些淘氣與頑皮的回憶讓我享受著童年的快樂。尤其是金色的陽光伴隨著颯颯秋風，沐浴全身。瞬時回憶的快感釀成的甜蜜洋溢在自己些許蒼老的臉上，整個人仿佛陶醉在莫名的愉悅之中。

  童年既是人一生中最美妙的階段，也是人生中最偉大的時期。它美妙在朦朦朧朧，偉大在純潔無瑕！但童年，又只有在回憶中才能顯現出它的完美。它是每個人走向成熟的途中最溫馨的的港灣，

  六八年我隨家下放農村，也就結束了無憂無慮的童年。

  我家下放的這個村子，是山美，水美，溪流多。

  進入秋季，山間碧黃交織，松濤起伏，偶見野雞橫飛，灰兔撲索，鳥雀鳴唱，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此時農人們在廣闊的田野秋收，午后金色的斜陽輝映在半山腰，照耀在稻穗上，沐浴在雪白的棉朵上……好一幅秋色美景圖展現在眼前。秋色連波涌，美景賞不盡！一位家鄉詩人“路捆山腰瘦，溪歌秋色肥。”就是最好的詮釋。

  在農村的七個秋天，我自不量力的對唐代文學家、哲學家和詩人劉禹錫的《秋詞》有同感：“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勝春朝。晴空一鶴排云上，便引詩情到碧霄。”這是何等開闊疏朗，蓬勃向上的偉大胸襟與暢想。

  舞象之年，在大石軋花廠做臨時工時，常與幾個年齡相仿的女性朋友在一塊唱著電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九九哪個艷陽天》心中憧憬著美好的愛情。

  時值妙齡芳華，在微風輕拂的中秋之夜，與戀人身披皎潔的月華，在公園班駁的小徑上手牽手穿越著，嬉戲著。

  現在回憶起來有如居里夫人心得，我們常常和快樂擦身而過，就是看不見它，即使看見了，也不認識它。釋放了我無法排遣的懊悔……！

  七年零一百天的女皇待遇在秋天結束了！！！

  九一年的秋天，我懷著傷心的心情離開了家鄉去了南方。南方幾乎沒有秋天，就是有也很短暫。

  二零一九年的秋天我又回到了日思夜想的家鄉。

  未曾想，由一抹秋陽牽出我靈魂深處藴藏著家鄉秋天里的那些事兒，真是善莫大焉！

葉女士《秋天里的那些事兒》一文，著重敘述了作者花季之齡，經歷的淘氣與歡樂、挫折與奮起、幸福與憧憬和滄桑與愉悅所帶來的別樣心理體驗與宣泄。閱之體驗到一種久違的懷舊、懷鄉之情并引起共鳴。作者貼近故土，貼近生活，因情而抒發真情實感，著實為文增添了諸多情趣，因而成就了一篇尚佳的散文。值得欣賞，并點贊作者！

點贊先生的夸獎！遙祝先生身體健康，萬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