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棉一一《憶海掠影(之十)》

只看該作者 · 2017-2-14 13:29:58

賣棉

一一《憶海掠影(之十)》

作者：劉臧壽

   前言:這是一篇經過修改的學生作品。這是個真實的故事，它發生在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太湖縣姑壙公社的一個棉花收購點。收錄于我的學生習作選《鴻篇之初》。今發于朋友圈，讓我們年輕同志讀讀，從一個側面了解當時的我們社會農民生活狀況。

   一方形院落，一把大鐵鎖把黑暗、寂寞和冷森都鎖進了院內。院外借著不遠處xx初中班大門那盞似瞌睡人眼睛的路燈，可以看到一袋袋棉花雜亂但又挨著個兒地排著。不少人盤坐在一起，認識的不認識的，老少男女，無主題地談東說西，帶著倦意，更帶著希望，不時望望那緊鎖的院門，就這樣打發著這難耐而又多少帶些涼意的夜。不遠處那秋蟲的鳴叫和時不時的蛙鳴聲，雖甚不協調，但給萬籟俱寂的夜帶來些許生氣，不過似乎又讓這世界更加寧靜了。
   “他們根本不識貨!”一個中年人義憤填膺。

   “別提了!‘七分人情，三分貨’一點不假。我這兩袋棉精檢勤曬，原指望好的賣個二級，差的賣個四級。可是他們左挑鼻子右挑眼，干脆統統給個四級。我一氣之下挑到這兒碰碰運氣。”一個老者的聲音。

   他們的話，似乎道出了大家的心聲，招來了周圍許多人，連性格內向的父親也加入了他們的行列。人多場合，我睡不著，聽著他們的談話，我也靜靜地思索著。

   說實話，一年忙到頭，起早摸黑，精耕細作，又碰上這開心的時代，多種糧棉多賣幾個錢，也加入全國奔小康的隊伍。天不作美，我們這兒去年澇災，今年又鬧旱災，大家不愿向國家伸手，糧食欠收，又賣不出價錢，賣棉又這樣難。因此，有幾句牢騷話是可以理解的，也無可厚非。

   許多人都睡著了。有的蜷著身子，有的伏在棉袋上，在這秋的深夜，聽著他們的起伏的呼嚕聲，好像睡夢中還在挑著棉花趕路呢!

   一陣寒意襲來，四周是那么安靜，秋蟲的鳴叫更讓夜寒冷而寂寥。我再也支持不住了，伏在棉袋上做起了賣了棉找爸要錢買雙球鞋的夢。

   “哐嘡!"一聲門響，我醒了，院門開了。這時收購站里走出一個中年人，大家立刻圍了上去。只見這人用雙手擋住大家，望了望更遠向公路伸長去的長長的賣棉隊伍，似笑非笑地說:“開稱時間還早，大家不要著急嘛!"說著轉身進了院門，“哐嘡”!院門又一下緊緊關上了。

   八點整院門大開，棉的隊伍騷動起來。這時從屋內走出幾個年輕人，有人說，他們是棉檢員是得罪不得的。只見他們睡眼惺忪，望著這長長的賣棉隊伍，嘴里咕嚕著什么，不會是埋怨這些不安分的棉農吵醒了他們吧?

   棉的隊伍向前蠕動著。前面的人爭著棉的級別的評定，后面的人催著“快點”。我和父親好容易進了院門，“該我們啦”我高興幾乎喊出了聲。父親正準備把棉花倒進棉池里，“嘡"!午餐時間到了，我們又被請出了大院。盡管大家吵吵嚷嚷，但棉點的同志們仍慢不經心地敲著碗，哼著小調……大慨是條件反射吧，我肚子抗議似地咕嚕著。有人大聲嚷道，快點啊，我們在這兒守了一夜了!但誰答理你呢?政府工作人員八小時工作制，你昨晚在這兒歇了一夜?這與我們何干?

   下午兩點，我與父親第一個跨進了院門，正準備一一“咔嚓!咔嚓!”一輛小手扶越過長龍似的棉袋直進棉點大門，那么氣壯,那么目中無人!引來了不少疑羨的目光，怒斥聲也跟著小手扶進了棉點。小手扶停下，從拖拉機上跳下一個中年人，手捏“皖煙”，嚷嚷著:“小王在嗎?"一位棉撿員問:“哪個小王?"並讓他去站隊。中年人說，“你們的站長呀!"接著又咕嚕道:“他是我女婿。這個混蛋，約我今天來賣棉，他卻……”話未說完，正準備給我們檢棉的的年輕人，忙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去說“站長去徐橋開會了，你老人家……”

   “那我明天來!"中年人上車作欲離去狀，這時幾個青年跑過來:“站長不在，有我們呀!你老請辦公室坐”。

   說完，招來幾個臨時工從小手扶上搬下麻袋，送進倉庫，等級?錢?一一不到一會都辦好了。人們驚奇了:棉質未撿呀!水份未除呀!一一小手扶又“咔嚓!咔嚓!”地，驕傲似地，旁若無人地，但似乎又那么“匆匆忙忙地走了。

   人群中騷動了，小膽的嘰嘰喳喳，大膽的吵吵嚷嚷，更有大膽的圍著棉檢員提抗議。收棉的工作無法進行了。這時，一個騎著自行車的精干青年過來撥開人群問情況，幾個棉檢員獲救似地，也像報功似地“站長，剛才我們收了你岳父一車棉……"

   “我岳父?我還沒有戀愛對象，哪來的岳父呀!”

   一陣沉默后，“哈!哈!哈!”並非全是惡意的笑聲充溢著這四合院的上空。

   賣棉花買雙球鞋的計劃，真的成了個美夢，因為等我們賣完棉花，已是萬家燈火了，農村的商店己打烊關門了。明天去買?父親本就未有此計劃，隔了一晚，買鞋的事，只能是夢了。

   2017年元月十三日抄於壽香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