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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橋論壇

標題: “連隊”生活雜憶 [打印本頁]

作者: 石鼓歌 時間: 2018-7-14 20:19
標題: “連隊”生活雜憶

“連隊”生活雜憶

石鼓歌

   1971年3月上旬，我從宿松縣招工至淮南第三化工建設安裝公司（簡稱“化三建”）。
   化三建有職工4000余人，隸屬中央化工部管轄。主要承擔化學工業建筑安裝任務，基地在淮南。
   公司在安慶8縣招收學員1200多人，其中宿松縣招收100多人，除極少數退伍軍人外大部分是“老三屆”學生。
   在安慶8縣招人之多既出人意料，也在情理之中。據說上世紀70年代初期由于中美建交，西方對中國的封鎖逐漸放松，為解決糧食危機，毛澤東批準從日本、美國、法國等國家引進13套現代化大化肥裝置，安慶石化化肥廠裝置也是其中之一（法國引進）。所以我們這批“老三屆”下放農村兩年多就被招工還是很幸運的。后來我們果真參加了安慶石化大化肥項目施工安裝大會戰。
   我們去化三建報到，統一安排住在淮南化工學校（中專)。那幾年大專院校停止招生，校舍閑置，公司安排學員住此。幾棟4層教學大樓都住的滿滿的。此地離公司基地七八里路，田家庵街市就在附近。
“文革”時期，化三建按軍事化編制設立團營連排班，公司屬縣團級單位，原先的一把手是13級干部靠邊站了。據傳老一把手姓張是“鐵道游擊隊”一名小隊長，我好生仰慕。后來我調公司辦公室工作，才知其人樸實，作風正派。后來公司由一名軍隊現役營級干部掌權管理。營是二級單位，學員編制統稱連隊，如4營是機械加工廠代號，我們4連隸屬4營。連指導員是一位復退軍人，負責日常學習、考勤和管理。我們連下設三個排，排長在學員中推選確定。雖然我們名義上是按軍事化編制管理，但是不出操，開始二個月每天的事情就是政治學習,讀報紙社論和學習“毛選”老三篇：《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雷打不動。學習時點名，不得無故缺席，否則記錄在案，并作為分配工種好壞的參考條件。這樣做也是對的，我們這幫人經歷文革動亂，法紀觀念淡薄，到企業如果再像脫韁的野馬，不遵守企業各項安全規章制度必然出安全大亂子，所以馴服我們理所當然。化校有食堂；學員的月工資18元,毎年還有20元的服裝費，應該說那個年代單身生活還是能保障的。
   生活方面,學員毎月領糧票32斤，憑糧票購食堂飯票，但往往不夠。淮南主食饃，吃到嘴里既香又甜，二兩一個，一頓吃五六個都填不飽肚子。我們這些人都剛剛從農村上來的，年青力壯，肚子油水少，食欲特別旺盛。關于饃還鬧出一段笑料。
   一天下午，我突然得知我連另一宿舍發現學員墜樓事件。事情說起來挺鬧的。同樓三排屋里五六個人發出打賭挑戰，誰能從教室3樓跳下去，他們幾人愿出10個饃獎賞。或許是顯示本領，或許是饃的誘惑，哪知該屋竟有一上海知青瘦瘦的，小小的，果真往下一跳，導致坐骨骨折，我們聞知將其用擔架抬到市區醫院救治。我連闖的大禍成了學員中的頭號新聞，并做為安全事故例子在學員中反復警示。
連隊生活是枯燥的。基本上沒有娛樂，天天上午都是程式化的政治學習，有時是連隊指導員來講講時政，了解大家的思想狀況；有時安排去施工現場打掃衛生甚至下鄉幫公社收割麥子；有時公司組織部門的領導也時常來宣講淮南的大好形勢及公司的美好前景，對學員進行精神鼓舞。
為了進行新舊對比，公司將新學員組織到淮南大通煤礦“萬人坑”參觀。“萬人坑”是日軍占領淮南大通煤礦后，為強迫工人挖煤，超強度要求工人24小時生產，加之生活條件差，許多礦工生病或殘疾，日寇慘無人道對生病和傷殘者進行鞭打，對不服者關進水牢，奄奄一息者活活拋棄坑里，生生活埋，累累白骨就是見證。參觀完后吃憶苦飯，米糠做的窩窩頭一人發二個，我全吃完了，沒感覺特別難吃。也有少數男女學員見之發愁，但那種場合就是再苦的吃食你也得吞進肚子，這是考驗你政治立場問題。在連隊最大的樂趣要么在周日邀上幾人到田家庵市區去逛逛，吃1角錢一小碗的羊雜湯，解解饞，再就是大家在一起胡亂吹牛，講一些“文革”時期流傳的神秘故事。
   我連有個姓謝的學員是全家從蚌埠市下放到宿松復興農場的。他身高1.75米，體格魁梧，一副見慣世面的城市男孩形象。他能說會道，知道的小道消息和奇聞趣事比較多。我們無事就聽他吹《一只繡花鞋》驚險反特和“梅花黨”的故事。他講的繪聲繪色，大家聽的津津有味。那年代地下文學秘密流行，比那些正統的紅色小說《紅巖》《野火春風斗古城》等當代名著精彩的多，何況這些革命斗爭題材小說由于作者被打倒都是禁讀之書，感到野史故事才是真正的刺激驚險，扣人心弦，是一種精神享受。
我們這代人在“文革”中被利用造反，后期又被拋棄下放農村，許多知青思想苦悶,壓抑。盡管當時對國外的信息封鎖控制嚴密，但也有少數知青沖破思想牢籠，由此也帶來了意想不到的后果。  有一天上午，連指導員突然通知開全體學員會議，他首先講了一通遵章守紀問題，特別強調了不得收聽敵臺。所謂敵臺就是臺灣和美英國家的廣播，不準傳播小道消息。最后他嚴肅地說，接到舉報我們連隊學員中就發生了收聽臺灣敵臺的人，此人叫胡重水。連長命令胡站起來檢討，胡與我們十幾個人在一室打地鋪住，看起來也是個老實巴交的知青，他雖然在會上做了深刻檢討，最后還是被拘留勞教了。
這件事對大家打擊很大，說話再也不像以前那樣的放肆，姓謝的故事會也消聲匿跡，因為大家都知道禍從口出的教訓。
二個多月后連指導員正式宣布每個人的工種，我們連隊大部分人都安排在機械加工廠各個車間崗位。
化校離上班的地方步行有七八里,早上7點半鐘必須趕到廠里上班。頭天領到一套上衣口袋上方印有“化三建”字跡的藍色工作服，并購了米和飯盒，中午一頓帶米到廠汽柜自己蒸飯，熟菜是在廠食堂購買，全廠單身都是這樣，也是一種節約習慣。
正式上班每天6點準時起床，在化校吃過早餐，然后夾一個裝米的飯盒，大家不約而同，成群結隊，浩浩蕩蕩地沿著公路向基地方向廠里或施工現場奔去。大家一路小跑，不敢耽誤時間。清晨的公路上車輛稀少，我們隊伍人流成為獨特的景觀。當時外人調侃我們這批學員“遠看像是逃難的，近看像是要飯的，仔細一看是化三建的。”比喻形象，逼真！
在化校我們住了半年時間，后來公司建了新的宿舍大樓，才結束了那段刻骨銘心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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